《泉州师院报》  
上一期    下一期

冷落清秋劫———读《金粉世家》

   期次:第160期   作者:蒋珊珊  ■12级广电专业   查看:17   

 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年,他十八岁,是总理的七公子,万事无忧;她十七岁,是女中的学生,家境贫寒。
  初见在民国粉饰太平里再寻常不过的一个深春,西郊公园的芳草绿得能染透马蹄。那也是金家最盛的时刻,连春风也不如燕西得意。
  一群乘车赏春的女学生里,他独独倾心于她。于是一马跟着一车,先是一前一后,继而久久并行。他目光炽热,连旁人金荣也看不下去,于是纵马上前和他攀谈,才化了几欲发生的尴尬。
  纵使毫无线索,他还是翻遍全城找那日邂逅的她,偌大的京城,竟然还是让他如了愿。落花胡同的冷宅前,他楞楞地守了一夜。然后千方百计赁了胡同里的空宅,成为她的邻居,醉翁之意不在酒地日日制造出由头接近她的家人。终于知晓了她的名字,他万分欣喜却不敢溢于言表。她第一次瞒着母亲赴他的约,他早早命车夫候在门外。礼物一件接一件落落大方地送入冷家,托辞十分有理,让人连拒绝的言语都觅不到……他的殷勤是发自内心的真,感动了她,感动了别人,更是感动了他自己。
  转悔今朝兮薄不如无那年,他十九岁,还是总理的七公子,意气风发;她十八岁,成了金家的七少奶奶,自此入侯门。
  这段突然的婚姻,从两句颇有内涵的拼接诗开始———“流水落花春去也,浔阳江上不通潮。”她终还是忐忑地入了金家———那让她担忧已久的“齐大非偶”之说,让她步步留心,时时在意,愈发地寡言少语。围城内锁了清冷的梧桐,院外的喧嚣再次入了他的耳,再次回到歌舞场脂粉地,他如鱼得水。他开始迷惑感情的归属,他还是忘记了她的生日、他开始觉得日子无趣、他开始敷衍她的关怀、他开始满口谎言让她分不清真假、他开始厌倦眼前人、他开始留心围城外的桃李……于是她的才情被当成显摆、她的娴静被视为伪装、她的规劝被界定为束缚、她只能选择沉默,可是连她的沉默都被认为是腹剑森森。他曾经对落花胡同里的她望穿秋水,现在她就在他家的庭院里,一年不到,他却失去了全部的兴致,花开花落,只有她自知。
  那株白玫瑰是他亲手从自己的花圃中移植给她的,掘土的是他、栽下的是他,轻岚裹露,软风织锦,他曾一日看三回,花终于袅娜地开了。但养护的人是她、修剪的人是她,因为他开始厌倦了单调的白。斑驳的颜色那么多,他是个执着于新鲜感的人,又怎么会愿意只守着一种颜色。
  闻君有两意,故来相决绝那年,他二十岁,不再是总理的公子,却依旧挥霍无度,四处留情;她十九岁,抱着不满周岁的孩子,拒取一文,净身出户。
  父亲离世,无业的他没日没夜地追捧女戏子,一掷千金;她深知金粉难饰家、树倒猢狲散,遗产再多也难以为继,于是柴米油盐精打细算。她本就是简约的人,只想守着简单的日子过得更久一些。
  他不理解,她更是不理解他的不理解。两两相对的时光愈发地少,她忧思更重了,对月长嗟后,决定画地为牢。小楼被她亲手封起,一日不得自由,宁可一日枯坐愁城、自囚一世。他更暴怒,叱责她的“做作”,于是暗自决心攀上曾被自己抛弃的白家小姐再立门户。他忘记了他的人格、忘记了他还有妻子和孩子。
  金家夜半失火,烈焰冲宵。他自己“连窜带跳,跑了下楼去”。而天性不属于深宅的人,终于有机会离开了。
  他终于发启事寻她,不是因为情,而是顾及颜面。
  启事道:“某反躬自问,数月以来,对君虽有不德,而出入参商,君亦有所不谅……君从兹与某绝,不愿晤乎?果尔,某亦不必相强……夫叶落不起,水覆难收,事已至此,岂能强求……”对于她的出走,他或许喜悦多于遗憾,因为与女友留洋之计,自此再无障碍。
  她沉痛而决绝地回道:“知者谓我逃世,不知者谓我将琵琶别抱也……中道而去,知者以为君实不德,秋扇见捐,不知者以为秋高自攀附,致遭白眼……金冷婚约,不解而解矣……行矣!燕西。生生世世,吾侪不必再晤……行矣!燕西。君子绝交,不出恶声,秋虽非君子,既对君钟情于前,亦雅不欲于今日作无味之争论......顾人生百年,无不散之筵席,均毋以秋为念可也。蓬窗茅户,几案生尘。伏案作书,恍如隔世。言为心声,泪随笔下……”
  那时他不顾一切地追逐她———“爱情可以是到尘埃里还要开出花来的卑微”。后来他漠视她,她也决定放弃他———“爱情也可以是自此天涯不相问的骄傲”。
  她走得无所畏惧,不是因为她有多么澎湃的勇气,而是因为,身后的深宅,再也没有了让她留下的理由。
  深春西郊的绿野仙踪,还在不停上演新的邂逅。只是“西郊芳草年年绿,多少游人似去年?”
  最为寒心,莫过于人生遇他,清秋遇劫。
  多情自古伤离别,更那堪,转身即诀别。

泉州师范学院 版权所有 

北京华文科教科技有限公司仅提供技术支持,图文与本公司无关

京ICP备12019430号-7

本期已有6211次访问,全刊已有2488480次访问